【熱點互動】《財經》雜誌命懸一「胡」?

主持人:觀眾朋友好,關注全球熱點,與您真誠互動。感謝您收看這一期《熱點互動》節目。11月9日《財經》雜誌高層人士變局終於有了結果。據雜誌公關部負責人張立輝當日晚間公布,該雜誌的主編胡舒立已經請辭,在此之前以總經理吳傳輝為首的三分之二經營團隊也已經辭職。

《財經》雜誌是中國最具主流影響力的商業出版刊物,以獨特的視角,獨家報導和獨立感言而聞名。但在胡舒立請辭之後《財經》的命運將如何?胡舒立能否再次打造另一家傳媒媒體?我們請來資深評論員陳志飛教授為大家解讀。陳教授,最近這一起《財經》雜誌的人事變動一直引起廣泛的關注,有人的評價說這是中國傳媒史上最具震撼力的一次集體出走事件,您是怎樣看待?

陳志飛:我覺得基本上是起到了這樣一個效果,如果讓我想起歷史上的話,唯一可以跟這媲美的是1989年欽本立所引導的《世界經濟導報》事件。因為他是「六四民主運動」的導火鎖。但是欽本立還是限制在中國國內範圍之內,在海外並沒有人知道太多,也沒有讀者群。

可是《財經》雜誌現在已經具有廣泛的國際影響,未來的命運被很多歐美的主要雜誌媒體關注,所以發酵效應還在進行當中。

因為很多媒體,尤其西方媒體把《財經》雜誌作為一個中國媒體自由的風向標,如果《財經》雜誌這次由於胡舒立的辭職,由這個底線退出,不再接觸中國最敏感的消息的話,那麼等於中國新聞自由在倒退之中。

主持人:也有人建議胡舒立應該寫一篇文章在自己的《財經》雜誌上發表,就是關於《財經》雜誌高層集體出走的內幕,當然這是一個玩笑話,也不可能了。據媒體披露這件事情後,老百姓非常關注究竟為什麼會發生這樣一個事情。這媒體也披露了高層聯辦在雜誌發展的方向上,和媒體辦報的編輯方針策略上有不同的意見。您是如何看待這個之間的原因。

陳志飛:這可能都是表面的原因,實際上我覺得最根本的原因並不在聯辦的關係,因為她跟聯辦一直還是很不錯的,聯辦從她身上也得到很多利潤,《財經》現在是中國最賺錢的雜誌之一,一年就能賺兩億美金,那是非常可觀的利潤。我覺得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財經》雜誌很聰明利用觸摸中共報導的底線方式來報導讀者,來吸引眼球。

尤其是達到海外的宣傳效果,可是她沒有料到中國的底線是在變動之中的,尤其在最近這一段期間中共體制下有很多突發事件,因為《財經》報導非常即時,使得這個底線現在逐漸在收縮。比如我舉例子,7.5新疆事件,《財經》對維漢衝突有充分、全面的報導,當時雜誌擁有者也就是聯辦已經受到中共的訓斥,使得聯辦通知《財經》雜誌要停止對新疆報導。

那麼這就說明並不是聯辦主動要求改變方向,而是最後他們兩者身後的老大,也就是中共體制下的宣傳部在有意把底線收縮,使得原來辦的紅紅火火的《財經》雜誌,尤其是胡舒立這幫人,感到自己的自由各方面受到壓制。所以才有負氣出走這件事情。

主持人:那聯辦也就是《財經》雜誌出資方,那實際上由9家非銀行的金融機構所組成的,實際上在官方來講,應該是個民辦組織這樣一個單位。我們也知道《財經》從1988年發展到現在有11年的時間,中間確實給《財經》很大的空間去發展,那麼為什麼現在要去改變胡舒立的編輯方式?

陳志飛:聯辦雖然說是民辦組織,但實際上背後有很強的官方勢力的背景,胡舒立在1992年接觸到這個組織的,其實是由一些在海外有背景的名人,但實際上又是中共精英層的這些人所組織的,他們最精於善於觸摸底線,從而給自己帶來實惠。

那麼聯辦一直用保護罩的形式來保護《財經》的平穩發展,但是像我們剛才所分析的,由於背後的老大(中共)覺得這個底線已經太寬了,要收縮,所以聯辦也迫不得已,出於自己的利益需要,痛下狠手讓胡舒立他們請辭然後另謀高就。所以從這方面來看說明中共的新聞自由很大程度上還是取決於中宣部的一紙公文,根本就不是底下這些聯辦或民辦組織可以左右的。

主持人:剛才是從聯辦這部分來分析,那麼從胡舒立來講,她是一手操辦起來這個媒體,可以說11年的嘔心瀝血,她被稱為《財經》之母。我想她要是離開這個媒體,她心理上一定不好受,您是怎麼解讀,當然我們現在沒有具體的採訪,您是怎麼分析她現在的心情?

陳志飛:她現在肯定是很難受,但是從另一方面這又是她迫不得以必須要做的事情,如果她留在現在的《財經》的話,此《財經》已經不是彼《財經》了,已經不是她原來能夠按照她的辦報方針辦下去的這麼一個《財經》雜誌。

因為《財經》在她領導之下取得非常大的成就,可是她的行事方式是非常獨斷的,那麼現在有人插手的話,她的方式和工作行為肯定不能貫徹下去,這樣就使得她原來想達到的目標大打折扣,所以她出走也就成為一種必然。

主持人:其實我看了一下胡舒立本人的資料,也是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她被《華爾街日報》稱為是「中國最直言不諱的、最誠實的商業記者」,同時被美國的《商業週刊》評選為「亞洲之星」。您認為從她的人生經歷來看,她是怎麼樣發展成為一個真實獨立敢言的辦報者呢?

陳志飛:我覺得現在對《財經》以及對胡舒立命運的推測,都還是偏離根本的主要內涵,因為《財經》就像我剛才講的,是跟民辦企業以及跟中國高層太子黨有直接聯繫的這些人聯合辦的,他們的商業利益當然是很主要的,他們要賺錢,但另一方面這些人一定要維護中共體制的利益。

所以這就是《南方都市報》被啷噹下獄的前主編程益中,在接受採訪時談到《財經》的時說,《財經》的辦報方針是非常謹慎的,實際上根本就不觸犯中共的根本利益,只是打擦邊球。胡舒立在2002年接受《華爾街時報》採訪的時候也信誓旦旦的對記者說:我不知道邊界線在哪裡,我們會挑戰邊界,但我們不會「越界」。這就是《財經》辦報的根本原則。

其實說到這裡,胡舒立雖然以這種方式來賺很多錢、達到成功,但她還是在中共體制之中生活。今年4月份《紐約客》週刊採訪了胡舒立,胡舒立針對很多對中國敏感問題的回答,在觀眾群中起了非常負面的影響。因為觀眾覺得很奇怪,她是人民大學畢業的,可是對1989年六四運動她一無所知。記者問她很多比較敏感的問題,對新疆、西藏問題很多方面她都完全按照中共官方的言論來回答。

西方媒體把她作為中國自由媒體的嚮導、前驅。雖然在表面上來看,她曾經起到過作用,她的辦報風格、她的編輯,她表面裝潢的非常像是美國的《財富》雜誌,甚至有人說《財經》可以成為中國的《經濟學人》雜誌,《經濟學人》是英國很有權威的雜誌。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實際上從客觀根本條件來看,胡舒立的命運跟20年前欽本立的命運是非常相似的,只是她比欽本立要年輕很多歲,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她想完全達到自己獨立辦報的想法,這種理想在中共體制下是達不到的。

主持人:剛才您說從辦報範圍來看,她是要在一定的範圍內去報導,那麼從另外一方面我們也看到《財經》雜誌在中國讀者群裡,確實是有一定的影響力,那您怎麼看呢?

陳志飛:它不但是影響力大,它影響的人都是最有影響力的人,比如說都是公司經理、高級白領職業人士,而且在海外媒體,比如像《華爾街日報》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在2007年就決定跟《財經》聯合辦報。這對中國的整個新聞來說,是史無前例的。

所以由於胡舒立的出走,有外界媒體評論家就說,《財經》的價值起碼丟了一半,甚至更多,所以才有我們今天談這個《財經》是命懸一「胡」,而不是一「線」的說法。

主持人:就是胡舒立在《財經》這個品牌裡面是占了一半。

陳志飛:因為她走的話,她把她的團隊全部帶走,她的底下有所謂的「四朵金花」之說,都是她最得力的記者,總經理吳傳輝也已經離開了,據說在年底之前有80%的人都會離開《財經》,那麼整個團隊就沒了,這對財經來說的確不只是一個滅頂之災吧!

主持人:剛才您已經講到了,我想請您再深入講一講,因為胡舒立辦報這些年來《財經》雜誌的影響力,它先後發表了反腐的大幅報導,好比如說莊家掠奪,基金黑幕等等的,這些重大的新聞震撼了國內財經界和社會各界,那麼這個雜誌本身由於獨立獨家和獨特的視角而聞名,那在胡舒立這個財經之母離開之後,命運究竟如何?能否請您再具體分析一下。

陳志飛:你剛剛提到獨立獨家和獨特的視角都是她自己的一種公關語言,外界尤其是西方媒體看好她,是因為她已經打下堅實的基礎,已經在西方媒體最大的傳統項目上新聞和財經方面取得非常堅實的成果,可是對於這樣的一個雜誌,也是一個普遍要被當成高檔權威性雜誌塑立起來的話,必須要介入政治領域,這是一個西方媒體和中國媒體完全不同的。

所以外界媒體一直包括《華爾街日報》還有BBC認為《財經》有可能成為中國的《經濟學人》雜誌,剛才我已經提到了,那我們看到經濟雜誌是什麼樣子的,大家不要被《經濟學人》表面的這個詞所迷惑,《經濟學人》大概有70%的評論都是政治性的,在派別勢力各方面有非常深入的分析,所以說想要《財經》達到那樣程度的話,在現在的中國的體制下是辦不到的。

胡舒立有可能被外界誤導想觸摸一下老虎的屁股,在新疆問題上,在上海周正毅圈地案件當中,她都可能摸了中共宣傳部的屁股,在周正毅事件報導當中,甚至那期雜誌被中共宣傳部勒令收回,這在中國媒體界也是非常少見的,在《世界經濟導報》和《南方週末報》時候才發生過,那麼就是說他想變成把財經變成中國的經濟學員,但是中國的體制是不允許的。

那麼對比一下,1989年欽本立《世界經濟導報》搞一個像胡耀邦這種當時老的幕僚開的一個座談會,而導致殺身之禍,最後徹底停報查處。有人認為從時代以後中共可能已經有所進步,但沒有想到中共的執政環境比起1989年來說其實更嚴酷,因為現在有新疆、西藏各方面的危機,還有法輪功、民運各種事件,其實在這樣內外交困情況底下,中共對宣傳只會緊不會收。

所以原來的底線現在也不讓人摸了,不是有一個西方著名的書叫《誰偷了我的奶酪》?胡舒立現在就應該問一問誰動了我的底線。

主持人:我想觀眾朋友也非常關心胡舒立未來的走向,最近媒體也看到報導,她辭職之後,將接任廣州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的院長,同時她將在北京建立一個新的媒體《財新》,那麼我們的問題就是她能否再次打造一個像《財經》一樣的雜誌。

陳志飛:我認為不樂觀,因為剛才說底線已經被挪了,那麼《財經》原來的生命力已經不復存在了,你再給他換一個新的名字叫《財新》或者《財更新》,根本都不起作用了。另外胡舒立自己可能也有了馬放南山,隱退回林的這種影響,因為她要進入教育界,從新聞界退下來了,她自己對這個形勢我覺得已經有了清醒的認識。

從這裡來看,我們可以看到中國整個媒體的走向,實際上並沒有像外表裝潢的那麼精美,給人感覺那樣光鮮,實際上這個黑幕20多年其實沒有大的變化。

主持人:好的,我們節目進行到這裡了,觀眾朋友感謝您收看這一期的《熱點互動》節目,我們下期節目再會。